当拉斯维加斯的五盏红灯熄灭,当全球F1车迷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条被霓虹灯浸透的、低温且毫无抓地力的街道上时,所有人都以为,这会是兰多·诺里斯走向加冕之路的又一块坚实基石。
杆位起步,身后是虎视眈眈的维斯塔潘,但积分榜上那高达42分的巨大鸿沟,仿佛一道天堑,让红牛的“火星车”也显得不再那么遥不可及。
剧本,本该是诺里斯稳健起步,利用迈凯伦赛车在长直道上的优势,迅速拉开一个安全的DRS窗口,然后平稳地带回一场胜利,让下周的收官战变成一场轻松的巡游。
然而,赛车运动的魅力,恰恰在于它对所有预设剧本的无情撕毁。
发车那零点几秒,诺里斯的脑海里究竟在想什么?
我们无从得知。
但他的赛车,却用最极端、最决绝的方式,喊出了唯一的答案:维斯塔潘。
他的眼里,似乎只有那台蓝色的RB赛车。
起步反应并不慢,但他没有选择常规的、守住赛车线的防守方式。
不。
他做了一个让所有解说员都惊呼出声的动作——赛车像一枚出膛的橙色炮弹,直愣愣地向内线切去,死死地卡在了维斯塔潘的身前。
那不是防守,那是一种宣告,一种近乎于挑衅的姿态:“这条路,你休想通过!”
太上头了。
真的太上头了。
这是一种典型的、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的“隧道视野”。
诺里斯在那一瞬间,忘记了一切。
他忘了冰冷的轮胎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制动抓地力;他忘了维加斯的一号弯是个急促的左手弯,他现在所处的位置,根本没有任何合理的入弯角度;他甚至忘了,身后还有一众摩拳擦掌的对手,比如那个永远在寻找机会的乔治·拉塞尔。
慢镜头无情地剖析着这一幕。
诺里斯的迈凯伦赛车,几乎是横着杀向维斯塔潘的。
与其说是在防守,不如说是在逼迫维斯塔潘做出选择:要么一起冲出赛道,要么你减速让我。
维斯塔潘是谁?
他是那种会在起步阶段就跟你玩命的疯子吗?
显然不是,尤其是在追赶年度冠军的冲刺阶段。
他轻轻一带刹车,稍微向外侧让出了一个车身的距离,轻松地让诺里斯冲进了自己挖好的陷阱。
接下来的一幕,对所有迈凯伦车迷来说,堪称“公开处刑”。
诺里斯的赛车因为角度太小、速度太快,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锁死声,直勾勾地冲出了一号弯的赛道,在巨大的缓冲区里画出了一道尴尬的橙色弧线。
他失去了速度,失去了节奏,更重要的是,失去了位置。
当他狼狈地回到赛道时,维斯塔潘的尾灯早已远去,而身后的拉塞尔,也毫不客气地笑纳大礼,轻松超越,上升到了第二。
一个弯。
仅仅一个弯角。
从P1到P3。
杆位的巨大优势,在起步后的十秒内,化为乌有。
那一刻,诺里斯在无线电里说了什么吗?
我们听到的是一片沉默。
那或许是比任何怒吼和咒骂都更深沉的懊悔。
他用一场豪赌,试图彻底终结维斯塔潘的念想,结果却是将自己推下了牌桌。
比赛的后半段,诺里斯确实展现了他作为顶级车手的能力。
他紧紧追赶,利用二停的窗口成功undercut了拉塞尔,夺回了第二的位置。
但那又如何呢?
那个本该被他压制在身后的维斯塔潘,早已在前方建立起了无法撼动的领先优势。
拉斯维加斯的灯火依旧璀璨,但对于诺里斯而言,那个近在咫尺的冠军奖杯,光芒却黯淡了几分。
他最终拿到了亚军,一个看似不错的成绩,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本该是一场完胜。
这场比赛,就像一面棱镜,折射出了诺里斯整个赛季的缩影:他拥有了夺冠的一切要素——一台顶尖的赛车,无与伦比的单圈速度,以及一颗渴望胜利的心。
但他似乎总是缺少了那么一点点“冠军的沉稳”。
那种在巨大压力下,依旧能做出最冷静、最合理决策的特质。
他太想证明自己,太想击败维斯塔潘,以至于这种执念,偶尔会反噬自身。
更让迈凯伦车队感到一丝寒意的,或许是车队的另一端。
被寄予厚望的“澳洲天才”皮尔斯特里,本场比赛依旧乏善可陈。
在比赛的初段,他就被法拉利的勒克莱尔轻松超越,整场比赛几乎都处于“隐身”状态。
如果不是因为安东内利的意外受罚,他可能连P4的位置都保不住。
赛季初,人们还在热议迈凯伦这对“王炸组合”将如何统治未来,可如今,皮尔斯特里在积分榜上已经被诺里斯甩开了整整32分。
更可怕的是,本场获胜后的维斯塔潘,距离皮尔斯特里的年度亚军位置,只剩下区区10分。
这意味着什么?
这意味着诺里斯正在独自一人扛着整个迈凯伦的冠军梦想在前行。
他不仅要对抗强大的红牛和维斯塔潘,还要在某种程度上,弥补队友无法提供的火力支援。
这是一种双重的压力。
当你的队友无法在策略上为你提供掩护,无法在赛道上牵制对手时,你所做的每一个决策,都必须是100%的正确。
因为你犯错的成本,比别人高得多。
所以,我们或许更能理解诺里斯在一号弯的“上头”。
那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攻防,那背后,是他背负着整个赛季的期待,试图用一种最激烈的方式,毕其功于一役的挣扎。
好消息是,主动权依然牢牢掌握在诺里斯手中。
42分的差距,即便被追回了一些,也依然是一道巨大的屏障。
只要下一场比赛不出现极端情况,他几乎就能锁定自己的第一个世界冠军。
但拉斯维加斯的这一幕,无疑给所有支持他的人敲响了警钟:冠军之路的最后一百米,往往比之前的一百公里更加凶险。
真正的敌人,或许不是那个驾驶着44号或1号赛车的对手,而是那个在头盔之下,被巨大期望和压力包裹着的自己。
诺里斯,年度冠军在招手,但请记住,有时候,看得更远,比跑得更快更重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