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的盛夏,天气热得让人难以忍受,空气里仿佛都燃烧着火焰。
我叫林强,三十二岁,来自河南的一座小县城。从二十二岁起,我就背井离乡,到城市的建筑工地上打工,至今已经十个年头了。
这一年,我辗转来到了北京郊区一处大型住宅区的建筑工地。工地的生活单调又艰辛,每天天还没亮,就得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去劳作,一直要忙到夕阳西下,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停下手中的活儿。
工友们大多和我一样,是从农村出来的汉子,性格豪爽直率,其中也有不少来自其他省份。在这个男性占主导的环境里,女工极为稀少,她们大多负责做饭或者干一些相对轻松的杂务。
那天中午,我像往常一样,端着饭碗在工地食堂里找空位。食堂里人声嘈杂,大家都在一边吃饭一边闲聊。就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,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。
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,低着头专注地吃饭,一头乌黑的短发被扎成了一个小巧的辫子。她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,但从那轮廓分明的脸庞,还是能看出她原本是个清秀的姑娘。
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,鬼使神差般地,我朝着她走了过去,在她对面坐了下来。“这儿有人坐吗?”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旁边没人,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,心里既紧张又期待。
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,然后轻轻摇了摇头,便又继续低头吃饭。我深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说道:“我叫林强,你是新来的吧?”我心里想着,要是能和她搭上话就好了。
“刘梅。”她简短地回应道,声音略显沙哑,似乎并不习惯与人交谈。看着她这副有些冷淡的样子,我心里不禁有些失落,但还是接着问道:“听你口音,也是河南的?”
她点了点头,说:“信阳的。”听到这熟悉的乡音,我心里一阵激动,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。
“真巧,我是南阳的!咱们还是老乡呢!”我兴奋地说道,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。
她终于露出一抹微笑,那笑容就像一缕阳光,照亮了我有些灰暗的心。但很快,她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,继续默默吃饭。我心里有些失落,但还是接着问道:“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?”
“杂工,什么活都干过一些。”她含糊地回答道,似乎并不想多说。看着她这副样子,我心里有些好奇,但又不好再追问下去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总是找机会和刘梅攀谈。尽管她话语不多,但干起活来却十分利落。搬砖、和泥、运送材料,各项工作她都不在话下,丝毫不逊色于男工。
她的手上布满了老茧,指甲缝里嵌着泥土,但总能干净利落地完成每一项任务。看着她认真干活的样子,我心里越发敬佩她。
工地上的人渐渐注意到我们时常待在一起。一天,工友老张打趣地问道:“林强,那个女工和你啥关系啊?”
我有些不自在地回应道:“没什么关系,就是老乡而已。”但我的心里却有些慌乱,害怕别人误会我们。
“得了吧,我们都瞧见了,你小子眼睛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!”老张大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,周围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。
工地上的调侃迅速传开,大家还开玩笑地称我们为“工地夫妻”。每当听到这些玩笑话,刘梅总是面无表情,仿佛这些话与她毫无关联。而我内心,却莫名有些暗自欣喜,感觉自己和她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。
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,工地地面湿滑难行,就像涂了一层油似的。我正在五楼的脚手架上搬运钢筋,突然脚下一滑,整个人差点摔倒。
我本能地抓住身旁的支架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。然而,祸不单行,一捆松散的钢筋却从高处急速坠落,直直朝着我砸来。那一刻,时间仿佛凝固了,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股力量猛地将我推开。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响,等我缓过神来,只见刘梅蜷缩在地上,那捆钢筋擦着她的肩膀落下。
我的心猛地一紧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。“你怎么样?受伤了吗?”我急忙跑过去问道,声音都有些颤抖。
她摇了摇头,试图站起身来,可右臂显然无法正常活动。看着她痛苦的样子,我心里一阵自责,要是自己小心一点,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。
我想都没想,背起她就冲下脚手架,朝着工地附近的诊所跑去。一路上,雨水打在我的脸上,和着汗水一起流下来,但我顾不上这些,只想着快点把她送到诊所。
诊所医生诊断她肩膀脱臼,需要休养几日。听到这个消息,我心里既担心又心疼。“你为什么要冒险救我?”在回工地的路上,我忍不住问道,心里充满了疑惑。
她沉默许久,才轻声说道:“看到你有危险,下意识就冲过去了。”那一刻,我的心被深深触动了,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。
当晚,我坚持要照顾她。她住的女工集体大通铺环境嘈杂,不利于休息,于是我偷偷将她带到我租住的小地下室。那是个狭小逼仄的空间,仅有一张床和几件简易家具,但好在安静又私密。
“你睡床上,我在地上打铺盖。”我说道,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照顾她。
她没有拒绝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收拾出一块地方铺上被褥。那一刻,我看着她安静的样子,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想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冲动。
夜里,我听见她在黑暗中轻声啜泣。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,急忙关切地询问:“怎么了?是不是肩膀疼得厉害?”
“没事,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。”她声音闷闷的,带着一丝悲伤。
“想说就说,不想说也没关系。”我躺在地上,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说道,心里想着如果能帮她分担一些痛苦就好了。
沉默片刻后,她开口了:“其实我已经没有亲人了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但却像一块巨石,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。
我没有说话,等着她继续说下去。我知道,她心里一定藏着很多痛苦。
“小时候父母就离世了,后来跟着奶奶生活,前年奶奶也走了。”她说着,声音有些哽咽。
“所以你才一个人出来打工?”我轻声问道,心里充满了同情。
“嗯,反正没人牵挂,哪里有活干就去哪里。”她的话让我心里一阵酸涩,我突然觉得我们是如此相似。我同样为了生计四处奔波,唯一的牵挂就是还在老家上学的弟弟。
从那晚起,刘梅就住在了我的地下室。工地上的人都心照不宣,彻底把我们当作了一对。看着大家看我们的眼神,我心里既有些害羞,又有些甜蜜。
刘梅的肩膀逐渐康复,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悄然发生了变化。她开始帮我洗衣服、做饭,把我的小地下室收拾得井井有条。我则努力多接些活儿,多挣些钱,想着能给她更好的生活。
我们没有正式确定恋爱关系,也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,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成了“工地夫妻”。每天一起起床,一起吃饭,一起上班,虽然生活很辛苦,但却充满了温暖。
时光飞逝,四年的光阴转瞬即逝。这四年里,我和刘梅辗转于三个工地,从北京到天津,再到河北。哪里有工作,哪里工钱高,我们就奔向哪里。就像两只漂泊的鸟儿,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栖息的港湾。
刘梅似乎对生活没有太多要求,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就好。她生活十分节俭,几乎从不添置新衣服,也不化妆,把挣来的钱都存了起来。看着她这么懂事,我心里既感动又心疼,想着一定要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。
我也是如此,除了每月给弟弟寄生活费,其余的钱都积攒着。我们共同的梦想,是有朝一日能在县城购置一套小房子,过上安稳的日子。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们都会躺在床上,憧憬着未来的生活。
弟弟大学毕业那年,我和刘梅特意赶回老家参加他的毕业典礼。看着身着学士服的弟弟,我内心满是骄傲。这么多年的辛苦和付出,终于有了回报。
“林强,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。”弟弟拥抱我时说道,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。
刘梅站在一旁,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。那一刻,我看着她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,我下定决心要和她谈谈我们的未来。
“刘梅,我们结婚吧。”在返程的火车上,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。说完这句话,我的心跳得厉害,既期待又害怕她的回答。
火车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声响,仿佛是我紧张的心跳声。刘梅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,没有立刻回应。
“别着急,再等等看吧。”过了许久,她才缓缓转过头,用轻柔的声音说道。
我满心疑惑,急切地回应道:“还等什么呀?弟弟都已经参加工作了,咱们这些年也攒下了一些钱,完全有能力开启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了。”
她微微一笑,轻轻握住我的手,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安抚:“我觉得现在这样也蛮好的。别太着急,好吗?”
然而,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对结婚这个话题避而不谈。有时候,半夜里我醒来,常常会看到她静静地坐在窗边,借着微弱的灯光写信。
那些信件,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藏起来,从不让我看。偶尔,她会接到一些电话,电话挂断后,她的情绪便会瞬间低落,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。
每次我关切地询问,她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要紧事,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。我向来尊重她的隐私,从不强迫她透露那些她不想说的事情。
但在心底深处,我隐隐觉得她似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,这种想法就像一颗种子,在我心里慢慢生根发芽,让我时常感到不安。
时间来到2014年夏天,我们在河北参与一个大型基础设施项目。一天中午,刘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她接起电话,通话时间很短,可挂断电话后,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凝重,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焦虑。
“我遇到点急事,得离开几天。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匆匆忙忙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,动作显得有些慌乱。
我心中一紧,担忧地说道:“出什么事了?我陪你一起去吧。”
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,语气强硬地说:“不用,我自己去就行,很快就会回来的。”
临走前,她紧紧地拥抱了我,在我耳边轻声说:“相信我,等我回来。”那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她只带了一个小背包,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。值得注意的,是我们一起存的钱,她一分都没拿。
我站在工地门口,目送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,心里既担心她的安危,又对她的突然离开感到困惑不已,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。
第一天,我不停地给她打电话,可电话那头始终传来“无法接通”的提示音,我的心也随着这声音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第二天,我开始变得焦虑不安,在工地上干活时也总是心不在焉,有好几次都差点发生意外。同事们的提醒声在我耳边响起,可我却完全听不进去,满脑子都是刘梅的身影。
第三天,我实在坐不住了,去了附近的警局。警察了解情况后,告诉我她是成年人,而且才离开三天,不符合失踪人口报案条件。这个答复让我感到无比绝望,仿佛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,找不到出路。
一周过去了,刘梅依旧没有任何消息,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我整夜整夜地辗转难眠,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盼望着她能突然出现在工地门口,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。然而,日子一天天过去,我的希望也逐渐变成了失望。
一个月后,我决定前往她所说的老家——河南信阳的一个小村子,去寻找她的踪迹。
当我历经千辛万苦到达那里时,却发现根本没有人认识叫刘梅的女子。我拿着手机里她的照片,挨家挨户地询问村里的老人,可他们纷纷摇头,表示从未见过此人。
那一刻,我只觉得天旋地转,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。刘梅,这个与我朝夕相处了四年的“工地妻子”,似乎从来就不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。这个残酷的现实让我无法接受,我呆呆地站在那里,久久无法回神。
刘梅的失踪,让我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。我虽然继续在工地工作,但心思早已不在工作上。
每天下班后,我都会去附近的警局询问是否有她的消息,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打听她的下落,甚至回到曾经工作过的每一个工地,期望能找到一丝关于她的线索。我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,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。
然而,半年过去了,我依旧一无所获。我开始怀疑,这四年的感情是否只是一场虚幻的梦,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是否只是我的一厢情愿。弟弟看到我这副消沉的样子,劝我放下,说或许刘梅有她不得已的苦衷。
“哥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,也许她只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,想换一种活法。”弟弟安慰我道。
我坚定地摇了摇头,嘴上说道:“你不了解她,她不是那种人。”但我的内心却开始动摇了,我开始反思自己,或许我真的从未真正了解过她。
那些她不让我看的信件、神秘的电话、回避的眼神,还有对结婚的犹豫……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,可我却一直忽略了这些细节。
尽管内心痛苦不堪,但生活还得继续。凭借多年在工地积累的经验和技能,我慢慢成为了一名小包工头,带领着一支十几人的施工小队,也能承接一些小型建筑项目。
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许多,但我心里的那份空缺,却始终无法填补。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都会想起刘梅,想起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,泪水总会不自觉地流下来。
两年后的一个晚上,我在一家小饭馆吃晚饭。电视里正在播放当地新闻,我不经意间抬头瞥了一眼,画面中的一个身影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。那是一位女企业家,正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,谈论着她的公司如何参与城市建设。
尽管她身着光鲜的职业装,化着精致的妆容,但那双眼睛,说话时的神态,与刘梅如出一辙。我的心跳陡然加快,手中的饭碗差点滑落,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:她就是刘梅。
“这位是赵敏女士,我市新兴建筑材料企业的创始人,她的公司成立仅两年,就已在行业内崭露头角……”主持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,但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,满脑子都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赵敏?这不是刘梅的名字。我顾不上吃饭,急忙掏出手机搜索这位赵敏的相关信息。网上关于她的资料并不多,大多是一些商业新闻和公司官网介绍。
照片中的赵敏总是一副职业女性的模样,与工地上的刘梅判若两人。但我的直觉告诉我,她们就是同一个人。这种直觉就像一种无形的力量,驱使着我去揭开真相。
从那天起,我开始收集所有关于赵敏的信息。我找到了她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地址,甚至托人打听到了她居住的高档小区。
但我不敢贸然前往,一方面担心认错人闹出笑话,让自己更加难堪;另一方面也害怕真的是她,却遭到她的拒绝,那种被拒绝的痛苦我实在无法承受。我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我的猜测,让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可能的结果。
一个月后,机会终于来了。当地报纸报道赵敏的公司将参与一个大型保障房项目建设,并会举行签约仪式。我决定去现场一探究竟,哪怕结果会让我更加痛苦,我也要想知道真相。
签约仪式在市政府举行,我早早地来到会场外等候。我的心就像一只小兔子,不停地跳动着,既紧张又期待。
当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门口,车门打开,一位身着深蓝色套装的女士走下车时,我的心跳几乎停止。尽管她妆容精致,头发烫成了时尚的波浪卷,但那张脸,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我认错。那就是刘梅,我曾经的工地妻子。
我深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上前一步,大声喊道:“刘梅!”
她明显愣了一下,转头看向我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那平静的眼神就像一堵墙,将我与她隔开。
“先生,你认错人了。”她语气礼貌却透着疏离,随后在助理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了大厅,仿佛我是一个陌生人,与她毫无关系。
我呆立在原地,心如刀绞。我确定她认出了我,可她却选择装作不认识。这种被拒绝的感觉比她当初的不辞而别更让我感到痛苦,仿佛有一把刀在我心上狠狠地割着。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,难道这四年的感情对她来说就这么一文不值吗?
从签约仪式回来后,我整夜无法入眠。她那疏离的眼神、冰冷的语气,与记忆中温柔的刘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我不断地回忆着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,试图从中找到她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。但无论我怎么想,都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但我坚信那就是她,无论她现在叫什么名字。我一定要知道真相,无论这个真相多么残酷。
于是,我开始频繁地在她公司附近出现,期望能再次见到她。每一次看到她公司的招牌,我的心情都会变得复杂起来,既有期待,又有害怕。经过几次尝试,我终于在一个傍晚看到她独自走出大楼。
我鼓起勇气上前拦住了她,声音有些颤抖地说:“我们得好好谈谈。”
她惊讶地看着我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。她环顾四周,确认没有人注意我们后,低声说道:“跟我来。”随后带我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。
在咖啡馆的幽静一角,她寻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缓缓坐下。我望着她,心里五味杂陈,她这一坐,仿佛把我这四年的思念与疑惑都拉扯到了眼前。
她刚一开口,声音就带着一丝清冷:“你不应该来找我。”那语气,像是一堵无形的墙,将我们隔开。
我顿时激动起来,声音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,带着质问:“为什么?刘梅,整整四年啊,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,连个解释都没有,你知不知道我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?”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,指甲都嵌进了掌心,试图用这种疼痛来缓解内心的煎熬。
她却眼神坚定,语气平静地回应:“我不是刘梅,我叫赵敏。”那神情,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。
我心里一阵恼怒,压低声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:“别再装了!我跟你相处了那么久,我认得你的眼睛,那里面藏着的温柔和倔强;我认得你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,带着点俏皮;我认得你拿杯子的姿势,手指自然又放松。不管你现在穿着多昂贵的衣服,戴着多奢华的首饰,你骨子里就是那个在工地上和我一起摸爬滚打、同甘共苦的刘梅!”
她沉默了,手指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咖啡杯,那有节奏的敲击声,仿佛是她内心纠结的写照。我心里暗暗猜测,她到底在隐瞒什么?又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?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叹了口气,缓缓说道:“林强,有些事情很复杂,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。”那叹息声里,似乎藏着无尽的无奈。
我却不肯罢休,眼神紧紧地盯着她:“那就试着说清楚,我有权知道真相。这四年,我一直在等你,等一个能让我释怀的答案。”
她无奈地摇了摇头,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:“不行,这不仅关系到我个人,还牵扯到很多其他的事情。”
我苦笑着,嘴角带着一抹苦涩:“怎么可能忘得掉?那是我生命中最真实、最珍贵的时光。我们一起在工地上挥洒汗水,一起为了梦想努力,那些回忆,刻在我的骨子里,怎么忘得了?”
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,那温柔像是冬日里的一缕阳光,短暂而温暖。但很快,她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:“林强,我欠你一个解释,但不是现在。我会联系你的,但在那之前,请别再来找我,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认识我。这关系到你的安危。”
说完,她匆匆起身,脚步急促地离开了咖啡馆。我呆呆地坐在那里,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满心都是疑惑。安危?什么安危?她到底在害怕什么?
这次短暂的会面,不仅没有解开我心中的疑惑,反而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颗巨石,激起了更多的涟漪。
刘梅,或者说赵敏,她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?她为什么从一个普通的工地女工摇身一变成为成功的女企业家?她口中的“安危”又是什么意思?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,在我的脑海里纠缠不清。
我决定不再被动等待,我要自己去寻找答案。我开始四处打听赵敏的背景。通过一些关系,我了解到她的公司确实是在她离开我后不久成立的,而且公司起步资金充足,业务发展迅速,背后似乎有着强大的支持。
但关于她个人的信息却少之又少,仿佛在公司成立之前,她的人生是一片空白。这让我更加好奇,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?
为了获取更多信息,我甚至花钱雇了一名私家侦探。侦探告诉我,赵敏的个人履历存在很多疑点。她自称毕业于商学院,但学校却查无此人;她说曾在一家大型建筑公司担任高管,可那家公司的人事记录里也没有她的名字。
这一切都太过诡异,就好像她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,然后突然获得了成功。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惑,她到底是谁?她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?
我下定决心,再次去找她,这次绝不会轻易让她离开。然而,我还没来得及行动,她却先联系了我。
一天晚上,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:“明天下午三点,城北公园湖边的长椅,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。来的时候确保没人跟踪。”看到这条短信,我的心跳突然加快,既期待又紧张。我几乎一夜未眠,满心期待着第二天的会面。
第二天,我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了约定地点。公园里人不多,湖面上漂浮着几只白色的天鹅,它们优雅地游动着,仿佛在诉说着宁静与美好。但我此刻的心却无法平静,我时不时地四处张望,生怕有人跟踪我。
三点整,一个戴着墨镜和帽子的女子走过来,在我身边坐下。她轻声说道:“别转头看我,装作不认识。”那声音很轻,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我的心湖,泛起层层波澜。
我强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,盯着湖面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:“你到底在害怕什么?”
“有人在监视我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,“自从你在签约仪式上出现后,他们更加警惕了。”
“谁在监视你?”我疑惑地问,心里充满了不安。
“说来话长。”她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里藏着无尽的疲惫,“简单来说,我现在的身份很危险,你的出现可能会暴露我的真实身份。”
“真实身份?刘梅?还是赵敏?哪个才是真正的你?”我忍不住追问,心里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。
“都不是。”她轻声说,那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,“但我在工地的那四年,对你的感情是真的。”
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:“这里面有一张房卡和一个地址,三天后的晚上八点,去那里,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。但在那之前,别再试图联系我,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见过面。”
说完,她站起身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我看着手中的信封,心里既期待又忐忑。三天后的真相,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?
我不断地在心里猜测着,她会不会是某个豪门千金,为了体验生活而隐姓埋名?又或者深陷某种危险境地,被迫更换身份?
亦或是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,如今已无需我的存在?这些念头如毒蛇般啃噬着我的心,让我坐立不安。
三天的时光仿若被拉长的胶卷,每分每秒都充斥着煎熬。我在焦虑中反复揣度赵敏的真实面目,脑海中不断涌现出各种猜测。我一会儿觉得她可能是个有苦衷的好人,一会儿又怀疑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坏人。
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我备受折磨,我无数次想要放弃等待,直接去找她问个清楚,但又怕打乱她的计划,让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。
终于,约定的时刻来临。信封上的地址指向市中心一家高档酒店的房间。我在当晚八点准时抵达,手握着房卡,深吸一口气,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但我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,仿佛要跳出胸膛。我缓缓刷开了房门,屋内光线昏暗,仅一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,像是在黑暗中闪烁的希望。
赵敏坐在窗边的沙发上,窗外是城市绚烂的夜景,灯火璀璨。她换下了精致的职业装,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,这模样让我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的刘梅。那熟悉的装扮,仿佛把我带回了过去的时光,那些我们一起在工地上奋斗的日子。
“谢谢你愿意来。”她轻声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。
“我还有别的选择吗?”我苦笑着回应,那苦涩的笑容里藏着四年的思念和等待,“这些年,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,想知道你离开的原因,想确认你是否平安。”
她示意我坐下,随后倒了一杯水递给我。我接过水杯,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,那熟悉的温度让我心里一颤。
“接下来我要说的事,可能会让你震惊,甚至难以接受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和坚定,“但请相信,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。”
我点点头,心里做好了迎接一切真相的准备。不管真相是什么,我都要勇敢面对,因为这是我等了四年的答案。
“我必须坦白,刘梅这个名字是假的。”她率先打破沉默,那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。
“我早已猜到。”我平静地说,其实在内心深处,我早已做好了她不是刘梅的准备,但当她亲口说出来时,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。
“然而,赵敏这个名字同样是假的。”她紧接着说道,那语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。
这句话出乎我的意料,我满脸困惑地望向她,心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:“那你真正的名字究竟是什么?”
她沉默良久,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。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,又带着一丝决绝。我心里暗暗猜测,她到底在隐瞒什么?这个真正的名字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?
“我的真名并不重要,”最终她开口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,“重要的是我的身份,以及我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工地。”
她起身走到窗边,背对着我,那背影显得有些孤独和落寞。“林强,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工地吗?北京郊区的那个大型住宅项目。”
“当然记得,那是我们缘分开始的地方。”我回答道,脑海里浮现出我们初次相遇的场景,那时的我们,青春年少,怀揣着梦想,对未来充满了希望。
“那个项目表面上是普通的住宅开发,实则隐藏着大量违规操作与安全隐患。”她转过身,神情异常严肃。
我眉头紧锁,眼中满是困惑,追问道:“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她神情严肃,目光坚定地看向我,开始一一列举:“偷工减料的情况屡见不鲜,使用的都是劣质材料,完全无视安全规范,甚至还克扣工人的工资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停顿了一下,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,“这些情况,我想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?”
我沉默片刻,缓缓点了点头。这些在建筑行业里,确实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,我心里暗自想着,脸上却不动声色。
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愈发低沉,带着几分凝重:“但你可能怎么也想不到,这个项目背后隐藏的贪污腐败和权钱交易,简直触目惊心。”
说着,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,“那栋楼要是按照他们原计划的方案建成,无疑就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,到时候,数百人的性命都可能毁于一旦。”
听到这话,我震惊得瞪大了双眼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难以置信地望着她: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些?”
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然后缓缓走到沙发旁坐下,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。下一秒,她口中说出的话,如同一道晴天霹雳,让我瞬间呆立当场。
“因为我是一名卧底记者,专门负责调查建筑行业里的腐败现象以及工人权益方面的问题。我潜入工地,就是为了能收集到第一手的证据。”
我感觉双腿发软,仿佛失去了支撑,不得不赶紧扶着墙壁,才勉强让自己站稳。我喃喃自语道:“卧底记者?” 声音沙哑得就像砂纸在摩擦,心中五味杂陈,震惊、疑惑、愤怒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。
我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身着套装的女人,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她的记忆。她真的是那个曾经与我在工地朝夕相处、一起并肩作战的刘梅吗?
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,我感到一阵眩晕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发紧得难受。“所以,这四年的一切都是假的?”
我声音颤抖,带着痛苦和愤怒,“你接近我,也是为了完成你的调查工作?”
她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我熟悉的那份坚定。她急切地向前迈了一步,想要抓住我的手,说道:“不!” 她的手依旧温暖,可此刻却让我内心一阵刺痛,“起初确实是因为你作为工头,能接触到更多关键的信息。”
我望进她的眼睛,曾经以为无比熟悉的双眼,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。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涌起,我愤怒地用力甩开她的手,力道之大,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。我心里想着,这四年的感情,难道就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吗?
“林强……” 她再次伸出手,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。
“别碰我!” 我厉声喝道,声音在房间里回荡。
她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,随后缓缓收回。我转身,大步走到房间的另一头,靠在窗台上,努力深呼吸,试图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。
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,车水马龙,热闹非凡,与曾经工地上那昏暗的灯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那时,我们挤在狭小的地下室里,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,望着远处的灯火,她曾满怀憧憬地说,那是我们未来的方向。可如今看来,那一切难道都是谎言吗?我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迷茫。
我站起身,在房间里来回踱步,四年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,不断地冲击着我的大脑。那些一起在工地上的欢笑与汗水,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子,此刻都变得那么不真实。
“那你为什么突然消失?” 我猛地转身,质问道,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和不甘,“为什么这两年来一直隐瞒身份?”
她的眼中满是痛苦,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,疲惫又无助。她轻声说道:“因为危险。”
声音小得几乎被空调的运转声掩盖,“我收集的这些证据,牵扯到了许多高层人物,其中不乏政府官员和大型建筑企业的高管。”
我冷笑一声,不屑地说道:“危险?像我这样的小人物,谁会把我放在眼里?” 我心里想着,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工头,能掀起什么风浪。
“正因为你是小人物,才最容易被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。”
她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,“你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心狠手辣。”
说着,她从包里拿出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,动作熟练地打开,然后快速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。那流畅的操作,与记忆中那个对电子产品笨手笨脚的刘梅判若两人。
在我的记忆里,刘梅总是对手机、电脑等电子产品手足无措,连最简单的操作都会出错,常常闹出一些笑话。可眼前的她,却仿佛变了一个人。
这绝不是我认识的刘梅会有的操作,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。她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,转头看向我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:“过来,看看这些。”
我犹豫了片刻,内心挣扎着,一方面对她的欺骗感到愤怒,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要知道真相。
最终,我还是走过去,在她身旁坐下,刻意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,与工地上那满是汗水和尘土气息的刘梅截然不同,这更让我觉得眼前的她如此陌生。
屏幕上显示着大量的照片、录音文件和文档,分类整齐,时间跨度从 2010 年到 2014 年,正好是我们在一起的四年。
她点开其中一个文件夹,里面是一系列偷拍的照片,画面中工地管理层与官员私下会面,拍摄角度十分隐蔽,显然是在秘密状态下完成的。
“这是在天津的工地,还记得吗?” 她指着照片中的一人说道,“这个人是市建委副主任,表面上是来检查工地安全,实际上是来收取贿赂的。”
接着,她又打开另一个文件夹,里面是各种数据表格。“这是原材料检测报告和实际使用材料的对比,”
她耐心地解释道,“左边是官方报告,显示材料全部合格;右边是我秘密送检的真实报告,你看,材料强度连标准的三分之二都达不到。”
还有更多的文件呈现在眼前:工人工资被克扣的详细账目,每一笔所谓 “管理费”“食宿费” 的扣除都远超实际费用,让人触目惊心;安全事故的掩盖记录,包括伪造的事故报告,以及对工人家属威胁恐吓的证据,每一项都让人愤怒不已。
我只觉胸口发闷,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,这些都是我熟悉的工地日常,可我却从未想过有人会如此系统地记录下来。我震惊地问道,语气中的愤怒已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:“这些都是你收集的?”
“是的,整整四年,一点点积累起来的。”
她点点头,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,靠在椅背上,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,“最初,我只是想写一篇关于建筑工人生存状况的报道,记录他们的艰辛和不公。”
她合上一个文件夹,又打开另一个,“但随着调查的深入,我发现的腐败问题越来越严重。这已经不仅仅是工人权益的事,更关乎公共安全。”
她指着屏幕上一栋正在建设的高楼照片,神情严肃地说道:“这栋楼要是按他们的方案建成,早晚会酿成大祸。” 我盯着照片,认出那是我们曾工作过的一个大型住宅项目,心中不禁一阵后怕。
“那次电梯井坍塌事故,真的只是意外?”
我突然间回想起,那次发生在工地上的严重事故,导致了一名工友不幸离世,另一名工友则身受重伤。事后,官方给出的调查结论是工人操作失误所致。
她听后,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缓缓地摇了摇头,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:“不是那样的。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为了节省成本,偷工减料,导致支撑结构的强度远远达不到安全标准。”
说着,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,打开了一个文档,里面展示着工程图纸的对比,“你看,左边是设计图纸,右边是实际施工的图纸。很明显,钢筋的用量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。”
听到这里,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感涌上我的心头。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去世的工友,他才二十六岁,家里还有年幼的孩子等着他养。我努力平复着情绪,然后问道:“那么,你那次肩膀受伤,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吗?”我回忆起我们相识的场景,她当时为了救我,不顾一切地冲过来,结果肩膀受了伤。
她再次摇了摇头,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:“不,那次真的是个意外。我看到钢筋要砸到你,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,完全是出于本能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语气变得柔和起来,“不过,那次受伤也让我有了更多接近你的机会,从而了解到更多内部的情况。说实话,一开始我确实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。你作为小工头,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,而且你为人实在,比其他人更愿意说出实情。”
听到这些,我感到一阵茫然和失落。四年的朝夕相伴,原来最初竟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。
我站起身,走到窗边,背对着她,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:“那后来呢?从什么时候开始,你对我的感情不再是假的?还是说,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?”
我听到身后椅子挪动的声音,感觉到她走了过来,但没有触碰我。她轻声说道:“第一年冬天,你发高烧那次。”
我闻言,思绪飘回到了那个冬天。在天津,寒风凛冽,我在户外劳累了一整天后,突然发起了高烧。刘梅彻夜未眠,不停地用冰毛巾为我降温,反复测量体温,直到我的烧退去。
“你说不能生病,因为弟弟的学费还等着寄。后来你迷迷糊糊睡着了,却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,“那一刻,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为了任务而和你在一起了,我是真的开始在乎你了。”
我转过身,注视着她的眼睛,试图从中找出说谎的痕迹。但她的眼神中只有真诚和愧疚,没有丝毫的虚伪。
我继续追问:“那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?一句话都不说就消失,为什么?”这是两年来一直折磨我的问题,无数个夜晚,我都在梦中寻找答案。
她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,眼中闪过一丝恐惧:“因为我的身份差点暴露。那个电话是我的编辑打来的,他警告我有人开始调查我的背景。如果被发现,不仅我有危险,你也会受到牵连。”
“所以你就选择不告而别?连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?”我有些激动地质问道。
“我必须保护你,也必须保住这些调查成果。”她语气坚定地说,“离开后,我花了半年时间整理证据,然后通过报社向相关部门进行了举报。”
“那之后呢?”我追问道。
“结果你也看到了。”她指了指窗外,“那个项目被叫停重新审查了,很多人受到了查处。但与此同时,也有不少人对我恨之入骨,伺机报复。”
“那赵敏这个身份又是怎么回事?”我好奇地问道。
她起身走到房间另一边,倒了一杯水,然后解释道:“这是保护计划的一部分。报社和一些支持我的官员帮我打造了新身份,还成立了这家公司。表面上看我们是经营建材生意的,但实际上是为了继续监督建筑行业的改革。”
听完她的话,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,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。
我努力梳理着这些信息,试图理清头绪。我问道:“所以,我认识的刘梅根本就不存在?”
“不,林强。”她走过来,蹲在我面前,双手捧着我的脸,眼神中充满了真挚,“那个在工地上和你共度四年的刘梅,她对你的感情、对你的关心,还有她的梦想与痛苦,都是真实的。只是她的名字和过去是虚构的。”
我望着她的眼睛,那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神。我缓缓说道:“你知道吗,这两年里,我无数次想象着再次见到你时的场景,想着我该说什么、做什么。我想过质问你、责备你,甚至恨你。”
她低下头,似乎在等待着我的“审判”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说道:“但现在,看着你,听你说完这些,我只想说一句话。”
她抬起头,眼中满是期待与不安。
“欢迎回来,无论你叫什么名字。”我轻声说道。
泪水瞬间从她眼中涌出,她扑进我的怀里,紧紧拥抱着我,就像曾经在工地上那样。她在我耳边反复呢喃:“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……”
我轻抚着她的头发,久违的平静感涌上心头。我轻声说道:“不过,我有个条件。”
她抬起头,眼神中带着疑惑。
“告诉我你的真名。不是刘梅,不是赵敏,是真正的你。”我坚定地说道。
她闻言,破涕为笑,泪水还挂在脸颊上:“周琳。我的真名是周琳。”
“周琳。”我轻轻念着这个名字,感觉既陌生又熟悉,“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从那以后,我们的关系翻开了新的篇章。我们不再是工地上的“夫妻”,而是真正的人生伴侣。
周琳继续以赵敏的身份经营公司,推动建筑行业的规范改革;而我则凭借多年的经验与人脉,开办了一家专注于工人技能培训的机构。我们不再对彼此隐瞒任何事情,而是坦诚相待。
偶尔,我会回忆起在工地的那四年时光。那时的刘梅,穿着朴素的工装,扎着利落的马尾,在烈日下辛勤劳作。她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。
而如今的周琳,则身着笔挺的西装,在高端场合从容不迫地发表见解。尽管她的外在形象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但在我眼中,她始终是那个坚强勇敢的女子。
一年后,我们低调地举行了婚礼。没有奢华的仪式,没有众多的宾客,只有我们真挚的承诺和对未来的美好期许。
新婚之夜,她依偎在我怀里,轻声问道:“林强,你后悔认识我吗?”
我亲吻着她的额头,温柔地说道:“从未有过。如果时光倒流,我依然会在那个食堂选择坐在你对面。”
“即便知道我会欺骗你、离开你?”她追问道。
“即便如此。”我微笑着说,“因为现在的我们,没有谎言,没有伪装,只有对彼此的真心。”
她紧紧依偎着我,轻声说:“谢谢你原谅我,接受真实的我。”
“不,该说谢谢的是我。”我真诚地说道,“谢谢你让我看清这个行业的阴暗面,也让我有机会为改变它出一份力。”
窗外,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夺目,工地上的灯光也依然明亮如初。无数工人还在为生活而辛勤劳作着。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,我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相与幸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