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6:30分,闹钟第三次响起时,手指终于勉强划开屏幕。窗帘缝隙透进的阳光像把锋利的刀,将昨夜未完成的梦境割得支离破碎。成年人睁开干涩的双眼,睫毛上还挂着未消散的疲惫。
洗漱台前挤牙膏的力道总比预想中重三分,镜子里那个挂着黑眼圈的人机械地重复着每日流程:剃须、拍爽肤水、抓两把翘起的头发。微波炉"叮"地加热完速冻包子时,领带才系到一半,只好叼着食物继续和真丝布料搏斗。玄关处的智能音箱正在播报早间新闻,关键词是"油价上涨"和"股市震荡"。
地铁站永远像被塞满的沙丁鱼罐头。西装革履的销售总监和穿着工装的维修工挤在相同浓度的空气里,所有人都保持着奇妙的默契——眼睛紧盯手机,身体随车厢晃动而摇晃,仿佛被编程的机器人。某站突然涌进春游的小学生,车厢里顿时炸开彩色的喧嚣,成年人默默把耳机里的白噪音调高了两格。
办公楼的电梯间弥漫着咖啡与焦虑混合的气息。9:05分的打卡机前,穿碎花裙的实习生正红着脸解释系统故障。工位上那盆绿萝又黄了两片叶子,和堆积如山的文件夹形成诡异呼应。键盘敲击声里突然爆发出欢呼,某个项目组通过了甲方的终审,玻璃窗映出他们击掌的身影,也映出隔壁工位默默吞咽胃药的身影。
午餐时间的茶餐厅烟雾缭绕。隔壁桌在讨论学区房政策,后桌在吐槽婆婆的育儿观,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银行还款提醒。叉烧饭里的溏心蛋被戳破时,工作群里突然弹出@所有人的紧急修改需求。纸巾擦嘴的力度让口红晕出边界,像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。
黄昏时分的写字楼灯火通明。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像某种深海生物的呼吸,显示屏蓝光里浮动的Excel表格逐渐扭曲成梵高的星空。21层的落地窗外,城市夜景如璀璨的电路板,某个瞬间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粒发光的二极管。
末班地铁的座位终于宽裕。对面穿JK制服的女孩靠着男友肩膀熟睡,旁边大叔公文包里露出钢琴考级手册的一角。手机相册自动跳出三年前今日的旅行照片,阿尔卑斯山的雪顶在记忆里闪着冷光。
凌晨的淋浴间水雾蒸腾。热水冲过肩膀时突然想起,今天唯一发自内心的笑容是给便利店店员的那句"不用找零"。床头的褪黑素还剩三粒,空调显示屏的26℃像某种温柔警示。闭眼前最后看到的,是窗前那轮被高楼切割成菱形的月亮。
